【物种笔记】

周 乾

这个时节来故宫参观,你或许会注意到不少区域种有紫薇。

紫薇树皮表面光滑,呈现出淡淡的灰色调。紫薇的花序形态优雅,花瓣众多,色彩斑斓,从初夏直至晚秋,它始终在紫禁城中绽放,成为夏秋两季一道亮丽的风景线。

紫薇亦称作“痒痒树”。此名源于人们轻触其树干,枝头、叶片与花朵便会随之轻轻摇曳,宛如微风拂过,亦似人被挠痒而引起的颤动。究其成因,主要有两个。其一,紫薇的重量分布与一般乔木或灌木有异,后者树干下粗上细,重心位置较低;而紫薇的树干则粗细相近,重心相对较高。紫薇树干一旦受到触动,便易于因重心失衡而导致侧向振动,而这种振动会沿着枝干传播至其他部分,进而引发枝条、花朵及叶片的轻微摇晃。此外,紫薇的树皮表面光滑,树干相对较薄,且某些品种缺乏坚韧的韧皮纤维厚壁细胞。因此,外界刺激信号在枝干传递时遇到的阻力微乎其微,轻轻触碰树干,枝梢、叶片和花朵便会迅速呈现出一种“痒痒”的感觉。古人对紫薇的独特之处同样表现出浓厚的兴趣,宋代董嗣杲在其作品《紫微花》中便有这样的描述:“欲借麻姑之爪,岂能厌倦于频繁触摸此树。”此言正是对紫薇这种特性的生动描绘。

紫薇树不仅外观雅致,且与紫禁城内的风光相映成趣,而且其历史与文化底蕴同样深厚。

紫薇花与北极星存在某种联系。北极星在古代被称作紫微星。经过长时间的观察,古人认定紫微星居于天顶,其位置固定不变,被视为天帝的住所,所以紫微星又被称为“紫微宫”。关于紫薇花与紫微星之间关联的记载,最早可追溯至东晋时期王嘉所著的《拾遗记》。书中记载,在西晋那个年代,民间园林中杂草丛生,狐狸与兔子频繁出没;朝中官员们认为这种现象的出现,乃是因为冒犯了天宫中的紫微星。他们担心如果不加以制止,洛阳这座都城可能会遭受毁灭的命运。因此,皇帝下令在全国范围内的园林中广泛种植紫薇花,企图以此来遏制这一不祥的征兆。宋代学者刘敞在《答黄寺丞紫薇五言》一文中提到,紫薇花“名与星垣同”,“应是天上花”,这也体现了古人对紫薇花与紫微星之间关系的理解。

紫薇花与古代宫廷中的官职有着密切的联系。在唐代,中书省位于皇宫深处,是中央最高权力机构,其最高长官被称为中书令。在唐玄宗开元年间,中书省一度更名为“紫微省”。因此,唐代宫廷内广泛种植了紫薇花。明代学者周祈在《名义考》一书中分析指出,中书令负责协助皇帝处理政务,其职责与天宫中负责辅佐天子的“藩臣匡卫”之星相似,因此进行了这样的命名更改。所谓“藩臣匡卫”,是指古人相信紫微宫周围有星辰环绕,这些星辰被视作藩臣,肩负着守护天帝安危的重任。唐代诗人杜牧曾担任中书省的中书舍人一职,负责传达皇帝的诏令。由于古人有时会将“紫薇”与“紫微”混淆,杜牧也因此被称作“紫薇舍人”或“杜紫薇”。

紫薇花与紫禁城共同见证了岁月的流转,一簇簇绚烂的紫色与红色装点着这座宫殿,同时散发出浓厚的历史气息。(作者为故宫博物院的研究馆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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